理发店的故事01 全世界最正当的事

童梦养老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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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每周一晚 20:00 

 童梦养老院  金西保健科主任 

 RETU 

 为你讲述 

《理发店的故事》

我是一个成长在理发店的女孩，至少人生混沌的前15年，我的世界就是那一个不足60平米的小店。15岁那年，妈妈收起了剪刀，藏起了锋芒，关于童年的故事似乎戛然而止，就像剪掉一缕头发那样干脆利落。

过年期间一个安静下午，妈妈心血来潮要帮我爸修理头发。我不知道她从哪个柜子又掏出了曾几何时的装备。一包枣红色的围罩，一根细长尖顶的梳子，一把银白色的剪刀。夕阳的暖黄透过透明的阳台玻璃，泼出一个镶金边的剪影。

隔着拉门，我看不清妈妈的脸，只是觉得那一刻，光似乎把妈妈10多年家庭主妇的外壳羽化褪去，那个在我童年美梦和噩梦之间穿梭的理发师琳重现江湖。妈妈圆圆的脸上嵌着明眸，自信而深邃，细长的眉毛刺向眉心攒出了川字型的纹路，刀片一样的嘴唇谈笑风生，流线型的长发大气地卷曲着。

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。

那天晚上，我梦见自己从一条条悬挂着的洁白的毛巾里穿梭而出，回到了童年的理发店。架子上是五颜六色散发着香气的瓶瓶罐罐，推车里是黑色细夹子、黄色皮绳和一叠叠的杂志。在一排排正反相照的镜子之间是可升降的沙发椅，沙发椅下是软绵绵的发丝。

吹风机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前桌的右下方的洞口，前桌抽屉一拉开是零零散散的10块5块和一堆硬币，那个抽屉是妈妈生意的晴雨表，10块钱意味一个女士的头发被洗香香，5块钱意味着一个男士成功被推了飞机头，那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硬币是我可随意取用的零花钱。每天上午出门上学，我都数着钱衡量着妈妈昨天洗了多少个头，据此来决定我得拿多少吃早饭，留多少去买学校门口小卖部的零食。

理发店的晚上是热闹的。我喜欢热闹，吹风机声音越响，人们的交流声越大，就意味着生意越好。那样，我就可以在里屋肆无忌惮地看电视。琳数钱都来不及，哪里会顾得上我偷看电视这种小事。

有时候，我也会被迫游荡在店里帮忙照顾顾客的小朋友，陪他们做原创游戏，编扯淡的故事。有时，还要帮顾客做快递的工作，冬天买红薯送炒面，夏天取凉粉提西瓜。这一来二去的“抛头露面”，整在小区里乃至学校里的同学们都知道我是琳的女儿，我是理发店的姑娘。而我的发型也总是验证着这个事实。（无奈脸..）蜘蛛网辫，丝带三角辫，段段辫，我都试过。

琳作为一个和顾客说话天花乱坠、什么羊胎素理论一套套的理发师，自己却坚信着“ less is more”。她会很用力的我的头发都扯到一起，扎个干净的马尾，是把我眼皮都扯吊起来的那种马尾，想起来都觉得太阳穴疼。

我大概是不喜欢我的这个与生俱来的设置吧。我讨厌自己的身份如此轻易地被看穿，讨厌刚青春期调皮的男孩子对理发店的过分联想（那个时候有那种开粉色灯的假理发店），讨厌自己放学路上瞎吃玩闹都会有顾客向我妈打小报告，讨厌贪小便宜的老师总是把自己的儿子送过来理发还不给钱，讨厌自己直到六年级还和妈妈挤在一张床上睡觉。

总而言之，小时候的我羡慕那些爸爸妈妈上班的同学，为自己是个理发师的女儿而纠结着。

多年后，一次夜间散步，我告诉家庭主妇琳我的这个小想法。琳一脸诧异，却很笃定自豪地说，

“有什么觉得丢脸的，踏踏实实本本分分赚钱养家是全世界最正当的事了，人家爱说啥说啥”

“你说说看温州哪个大老板不是做小生意起家的？你没出生那会儿，我在乐清开理发店，NCH还在隔壁街上做鞋子，ZCS还是个扛螺丝的毛头小子……大家都是求生活，那时候，职业哪里有高低贵贱之分？都是平等的。”

我转头看我挽着的这个比我矮了一个头的琳。她脸比从前更圆了，眼神看上去也没有以前犀利了，但是神态还是如此的骄傲。

 “不过，现在的世道真是不同了，人心也不一样了。” 她若有所思，看着脚步继续走路。

琳年轻时当过工人，十几岁在理发店干了不到一个月，就壮着胆子带着小妹妹开理发店了。后来，她嫁人了，生孩子了，理发店从一个县移到另一个市，从一个组团搬到另一个组团，一直没有歇业过。直到我上初二，琳才彻底关掉了理发店。小时候，爸爸一直在外工作，琳是自己带着她的学徒们，拖着闹腾的我，撑起了店和家。没有男人在身边撑腰的女人总是硬气倔强的要命，风霜雨露，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扛着的。所以小时候，我从来不怕我爸，就怕琳。

在理发店的规则中，男士理发是一项对自身的硬性任务，干干脆脆，一坐下一闭眼一睁眼起身交钱走人，而女士的美发可不一样，那可是她们社交、传播信息和故事的一个重要途径。

于是，也就是在这个小小的理发店里，我借着琳的深夜理发店，我听到了好多江湖的故事，经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，故事中的一些人飞黄腾达或销声匿迹，一些人仍庸碌地活着，一些人骄傲地死去。我在长大，琳也在衰老。而这些经历似乎是我作为我，和其他的小孩所不一样的标签。

所以，现在的我也要从一个听故事的人变成了一个和你们分享故事的人。

未完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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